◎ 江昺崙
告急！彰化第三選區的最後衝刺
彰化第三選區罷團近日走入大城、二林等市場，快閃式設攤收件。（彰化罷免團提供）
＊無助的地方結構
看到彰三選區的罷免告急，我心裡第一個反應竟然是「很意外嗎？」
我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到。這是不是一種「習得性無助」呢？
（因為反抗也沒用，乾脆就躺平吧。）
地方的恐懼，都是真的。
無助，也是真的。
都會地區民眾可能很想像地方連署為什麼這麼困難？對，真的很困難。需要資源、需要人力，更重要的是，需要莫大的道德勇氣。
這裡土地是寸土寸金，黑金的金。
我來分享一個小故事：
我以前是溪州鄉公所秘書，溪州鄉就是彰化謝家的大本營。以前溪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謝家在控制的，太多故事了講不完。但自從民進黨提名的阿祿仔鄉長當選之後，溪州的權力結構被翻轉，謝家跟黨羽們氣急敗壞，每天都想找鄉公所麻煩。
民進黨前溪州鄉長黃盛祿（右）說他任內提出許多有創意的想法和計畫，獲得中央和縣府撥下經費，但鄉代會「不買單」、全數刪除。 （資料照）
那時候，溪州鄉公所的預算就被謝家掌控的鄉民代表會全部砍光了。我大概也能跟立法院民進黨黨團說：「First time？」
秘書吳音寧為了搶救文化活動的預算，只好大白天去找鄉民代表們拼酒（傳說中喝一杯給十萬）。吳音寧的酒量相當好，但他還是喝到醉醺醺地，搖搖晃晃走進辦公室，對我說：「預算OK了。」然後跌坐在辦公椅裡面。我看到都快要流淚了。
吳音寧任溪州鄉公所秘書為了搶救文化活動的預算，只好大白天去找鄉民代表們拼酒（傳說中喝一杯給十萬）。 （資料照）
鄉民代表會為什麼有這些底氣？因為主席「西瓜」是謝家的人馬，西瓜以前是當謝家的司機，後來大尾了，就被安排當鄉民代表會主席。西瓜召開代表會的時候，時間完全看他心情，想什麼時候開就什麼時候開，全體公務員跟代表都要等他睡醒，然後快中午的時候，他大搖大擺走進代表會，叫代表會秘書搖鈴開會。
搖鈴之後，所有公務員都趕緊衝到會議室。接著主席就開始臭幹爛譙，對慢到的公務員大吼：「XXX！汝遲到，是看我不起蛤！X！」
主席又罵：「汝佇遐共我無臭無潲，我共汝 lòng（挵）喔！」
我涉世未深，心裡疑惑，這裡「lòng」（挵）是什麼意思？不就是「撞」或「弄」嗎？主席是想威脅什麼？後來才發現這個「撞」，在地方上是很具體的、很物理性的威脅警告。
＊欲斷汝腳筋！
某一天我夢到，公所長官神秘兮兮拿一個隨身碟給我，說：「裡面影片看一下」。
我打開影片。裡面是行車記錄器的畫面。
地點在溪州街上，路邊有一間麵包店。有一名年輕婦女路邊停車，下去買麵包。她的車剛好停在一台黑頭轎車前面。
那台黑頭轎車主人回來了，要把車開走。他發現前面那名女生的車停得很近，可能要攄（lu）個幾次才能出去。
一般人應該大不了就大叫說「這誰的車？」請原車主幫忙移車吧。
但黑頭轎車主人不是，他就用「撞」的。沒錯，用撞的。他發動引擎後，踩油門撞前車，倒退再撞，兩三次後，直到空間被撞出來，黑頭轎車就開走了。
接著畫面看到該名婦女走出麵包店，目瞪口呆看自己的車子後面被撞爛。
這不是什麼反烏托邦小說，是濁水溪畔的真實世界。
播完影片，長官低聲告訴我：「你知道這個開黑頭車的人是誰嗎？謝家的謝XX。議長的阿X（親族稱謂）。他們平常就是這樣魚肉鄉民的啦。」（該當事人已過世，故隱其名。）
然後又說：「ㄟ江秘書，你匿名把影片公布在網路上好不好？」
我忘了自己的位階，立刻回說：「不要吧！！」
「那你去網咖，用假帳號來公布？」
「無可能啦！！」
無遐勇敢啦，汝厲害汝來。
我心想：長官你忘記「卓伯源黑函事件」了嗎？謝家哪一件事查不到？哪一個人找不到？我如果去網咖，改天被「lòng」（挵）的人就是我吧。（備註：請大家自行google「謝典霖找人頂罪 女職員判刑」事件。）
後來我們默默把影片收起來，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。當然，那位女性後來沒有報警，沒有人會去報警。夢醒了。
以前溪州有另一名本土派、德高望重的長輩，選舉前叮嚀過我：「昺崙啊，謝家三兄弟，二哥謝新隆、鄭汝芬家族的事情，選舉的時候可以講，畢竟他們從商、從政，可受監督。但其他兄弟的事都不要講，他們是『來真的』。」
我一開始還似懂非懂。後來幫忙選務的時候，得知一些地方樁腳會在投票所外面「站崗」、點人頭。
如果有民眾抗議、蒐證。樁腳就恐嚇說：「創啥底代？我斷汝腳筋喔！」
以前的我可能覺得「斷你腳筋」是一種表達上比較熱情的地方俗語。但我後來發現不是，這是真正的警告，實際上真的會發生的事情。
然後長輩們也會補充幾個以前選舉發生過的案例，最後我得到的結論是，不該說話的時候，就不要說話。
這種無形的恐懼、真實的暴力。在地方上形成了沉默的螺旋。
長輩不敢填寫連署書，因為他們害怕自己的名字會被查到。
但這一次罷免期間，中央執政的還是民進黨，不用擔心會政黨輪替、會被報復。
而且這一次，年輕人都站出來了，風向也改變了。而且畢竟，台灣也退無可退了。
他們謝家什麼都拿走了，連改變的希望都要讓他們拿走嗎？
在地的鄉親們，大家今年害怕、明年害怕，每年都在害怕地方惡勢力，敢怒不敢言，這種情形都過幾十年了？忍氣吞聲會過得更好嗎？現在就勇敢一點，往前站一步，是到了改變的時候了！
難道，我們不想給下一代一個值得驕傲的環境，讓下一代對故鄉有光榮感，大聲說我是芳苑人、我是二林人、我是埔鹽人、我是溪湖人、我是埔心人、我是大城人、我是竹塘人、我是埤頭人、我是北斗人、我是溪州人嗎？
＊推翻黑金家族的運命之戰
這次大罷免，謝家拼命要防堵連署通過。因為其實這也是他們政治生涯的關鍵之戰。
萬一謝衣鳳被罷免了，短期內無法出來選舉，謝家的縣長之路也會受到影響。（資料照）
萬一謝衣鳳被罷免了，短期內無法出來選舉，謝家的縣長之路也會受到影響。而謝家短期內也找不到其他人參加立委補選（謝典林的狀況，路人皆知）。
謝家看起來老神在在，其實內部很擔心，萬一罷免成功，彰化其他國民黨派系其實不滿謝家已久，憑什麼永遠都是他們在控制彰南的政壇？其他派系也想趁虛而入，挑戰謝家壟斷的地位。之後謝家必須花更多錢維持壟斷霸權，也有可能更多見不得光的事情會被政敵揭發出來，就會面臨腹背受敵的情況。
蔡英文總統在2020年選舉時，在彰化第三選區的十鄉鎮得票率全部都是過半的，而在謝家大本營，溪州鄉甚至開出高達62％的得票率。因此彰三選區並非藍營鐵票倉，而是長期在地方派系壓制下，形成沉默螺旋的氛圍，讓良善正直的聲音發不出去而已。
所以，大罷免是一場與謝家拼生死的運命之戰。
最後關頭，拜託彰化鄉親挺身而出，為自己來勇敢、為子孫後代來勇敢、為著家園故鄉來勇敢、來對決！感謝！拜託！
#筆桿接力罷免到底
#大罷免大成功
（作者是社運人士，台大台文所博士班肄業）
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江昺崙臉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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